「你怎么把孩子带来了？」王老头走在前头问我妈。
我妈回头看了我一眼，「让他去认认人。」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好像被冻住了。
「认什么人？妈，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舅舅是怎么来的。」
就在这时，王老头打开停尸间的门，让我们进去。
这间屋子虽然说是停尸间，但其实也就几张床，现在是冬天，也并没有什么保存冷藏的措施。
熟悉的血腥味再次扑面而来，我的胃里又一次开始翻腾。
我妈没说话，走过去把白布掀开了。
男人的脸暴露在白炽灯光下，发青的脸色看上去格外渗人。
「咋死的？」我妈转头问老王头。
「看起来像是被人杀的，但是他婆娘不让报警，我只管看尸体，不管闲事。」
我妈又把白布向下扯了扯，盯着男人胸口的那个血洞，看了半晌。
「川，下午你回去的时候他们咋说的？」
突然被叫到名字，我打了个激灵。
「她们就说，说是因为我剪头……」
「放屁。」我妈咧嘴笑了笑，王老头也跟着哼哼了两声。
停尸房的门没有关，外面风声呼啸，席卷着冷气冲进屋里，我又打了个冷战。
「还是得报警。」王老头嘬着烟枪，眯着眼睛说。
我妈点点头，随手又把白布盖了回去，走过来摸了摸我的下巴。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的手上还沾着男人的血。
对尸体天生的恐惧让我的脑袋发晕，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妈，你刚说认什么人？」
回家的路上，我小声开口，我妈和来时一样沉默着走在我前面。
她还是没说话。
我妈一直这样。
她和村里那些女人们完全不一样。
从我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妈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可她的胆子却比许多男人都大。
杀猪杀鸡的时候，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刀落下血流如注，可她从来不眨一下眼睛。
这些年那些孩子欺负我的时候，嘴里偶尔也会不三不四的说我妈的坏话。
可每次没等我告诉我妈，那孩子就会被他家大人拎过来给我妈赔礼道歉。
久而久之，他们就只敢暗地里欺负我，却不敢去说我妈什么。
我也怕我妈。
她冷静地不像个女人。
倒像是田间偶尔飞来的乌鸦，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世人，随后若无其事地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