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则给我端来半碗血燕时,安慰我:「姨娘,韵柔小姐如今性子是娇了些,不过倒也不见得是存心的。」

我看着她放下来的燕窝,恹恹地说:「你吃吧,我不饿。」

小则连忙摆了摆手:「姨娘可别折煞我,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敢喝。」

她推脱了几回,我只好握起银勺,吃了一口。

只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恶心得要吐出来。

小则忙给我拍背,紧张地说:「什么都吃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我喘着粗气,缓了许久。

小则正要为我请大夫时,崔芸院里的丫头来请我:「姨娘,崔家来信了,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崔家来信,向来都只和崔芸有关,怎么今天还要喊上我过去?

小则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准没什么好事。

我心里,忽然悬了起来。

一语成谶。

信中说,我娘去了。

冬末染了风寒,久久未痊愈,一场倒春寒之后,咽了气。

信中说,我娘唯一的遗言就是求崔家将尸身送回养她的乡下庄子里。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了,她始终没有提及我。

我娘还是怨我。

「宁许给穷书生,也绝不攀附权贵做妾,」我娘常常伤怀地对我说,「雁儿,千万不要像我这样窘迫。」

我娘是迫不得已才当妾的,那年庄子收成不好,家中接连饿死了人,所以碰上来巡视的崔大人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攥住了男人的衣袖。

家里人能吃饱了。

而她永远地留在了崔宅里。

所以知道我嫁给陆锦锡做妾这件事之后,我娘对我很失望。

她流着泪对我说:「你和我当年不一样,你是有身份的小姐,并非走投无路,怎能自轻自贱,上赶着给一个已有婚配的男人做妾。」

从此,我娘不肯再见我。

她不信我是被陷害的。

因她早就知道,我喜欢陆锦锡。

在没有发生那晚的事之前,陆锦锡曾在我被刁难时为我解过围。

也曾在雨中背着高烧的我走了十多里去找大夫。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崔芸的妹妹。

可我却还是纵着细碎的少女情思冒了头。

可我谁也没说,只敢和我娘悄悄说。

她怜悯地哄我:「好孩子,阴晴圆缺常有时。」

也因为我娘知情,所以一夜春情事发时,她才觉得是我鬼迷心窍。

「父亲答应了你娘,允她死后归乡,」崔芸慢悠悠地摇着精致的团扇,说,「妹妹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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