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来到宗门的时候，我还在师姐的药池里泡着。
药池里全是师姐替我搜罗来的药材，她看着我，又急又恼。
「说了不要逞强不要逞强，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就不要命了，现在好了。」
我感受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灵力，朝师姐安抚性笑笑。
[这样也好，省得你成天往外跑。」
她收起药，然后犹豫开口。
「对了，卫师弟回来了。」
她观察我的神色，见我脸上并无变化才继续道:「他身上伤倒是好了，就是眼睛
还有点问题，不过我估摸着快好了，对了，他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救命恩人，
如今住在宗门里。」
我怔愣两秒，师姐看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药池的水刺骨，我闭上眼，沉沉滑入水底。
梦里黑沉的鬼域空荡荡，刮来的风都如刀割，远处是幽幽鬼火，我背着卫青云，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意识。
我眼睛也有些模糊了，鬼域妖风重，又有大妖的阵法，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的
灵力。
好黑，让人喘不上气，我猛地睁开眼睛，伏在药池边微微喘息。
想来是我昏迷后，卫青云被人救了，总归是人没事就好。
我出寒潭已经是一个月后，与那大妖缠斗，致使我灵力枯竭，经脉尽毁，如今能
捡回一条命，也多亏师姐日日不间断的那些灵药。
第一次见黎音便是在一个午后，阳光落在庭院，秋风萧瑟。
她站在院子里，头上簪着一排黄色的小花，别在长长的辫子里，她歪着脑袋，嗓
音清脆。
「卫青云，你看我好不好看。」
卫青云红了脸，语气磕磕绊绊，「好，好看。」
画面极尽美好，我的出现像是撕裂美好画卷的刀，突兀又不讨人喜欢。
黎音像是受惊的小免，躲在卫青云身后。
卫青云挡在黎音面前，以一种防御的姿态，他脸上红晕褪去，语气疏离。
「师姐。」
我看着他这模样，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想问他身上的伤好点没，想问我昏迷后发
生了什么。
最后我只点点头，便朝里走。
许久未见师傅，我其实有些想他。
走时，我听见黎音刻意压低的声音。
「这就是你师姐吗，是不是不爱说话。」
卫青云安抚她，「她一直是这样，性格古怪。」
我脚步顿住一秒，最后抬脚离开。
师傅不肯见我，见我过来，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抱着他喜欢的桃花酒，刻意打开
散些酒香味。
「师父，师父。」
小老头背过身去，我凑近，才看见他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老头哭了。
「霜霜，日后下山历练，打不过的就跑，这修真界修士那么多，何须你与青云逞
强出头。」
「若是你们出了事，你让我这个老头怎么办?」
「师傅，我知道错了。」
我坐到他的身边，他偏过身子，不看我，只抹着眼泪。
青芜山是个小门派，总共也才三十余人，门里的弟子都是师傅出去历练时捡回来
的。
宗门弟子大多是些没人要的小孩，被师傅捡来，稀里糊涂地就成了一个门派。
青芜门在修真界一直是垫底的存在，我与卫青云是弟子里最有天赋的。
修真界一年一次宗门大比之上，第一次参加的卫青云在比试上成功筑基。
虽未拿下魁首，却还是叫青云宗一时间有了名姓。
十六岁筑基，这天赋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很难见的。
到了这个时候，师傅已经教不了我们什么。
他说修炼看天赋，他的天赋平庸，这辈子也只能止步于金丹期了。
他总劝我和卫青云离开宗门，去大宗门里修行。
师傅是个善良有侠气的老头，劝我们离开时眼泪都哭干了。
旁人修仙为了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他修仙却只保护山下百姓，除魔卫道。
青芜山的门规便是，「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以斩妖除魔为道心，不可欺负弱
小，不可伤害无辜。」
我被师傅捡回来时饿得皮包骨，在城中巷尾和野狗抢食。
师傅说:「看着瘦巴巴，劲大得像头牛，一看就特别能干活。」
小老头不承认自己就是心软，成日咋咋呼呼。
「我就是把你们捡回来伺候我的。」
卫青云也是被师傅捡回来的，他回来时浑身是血，却依稀可见身上衣物价值不
菲。
师姐爱捣鼓药材，成日泡在药田不出来，师叔爱看书，教我们识文断字。
我们每月最开心的日子，便是随师叔下山历练，清理一些为祸周边镇子的妖。
师姐医术很好，常在外行医治病，救过无数人的命，她只身去过瘟疫横行的村
子，去过战争肆虐的边境小城。
宗门的大多数人都是普通凡人，能修炼到炼气期都实属不易。
只我与卫青云不相上下，他筑基我就筑基二层。
照师傅的话来说，我们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天才。
这么多年，我总是死死压他一头。
他输了就不说话，然后在院子里练一晚上剑。
他说，总有一天他会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