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时,一张面庞靠近了我,遮挡了部分刺眼的光线。那是一张英俊的男性脸庞,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岁,和那些八卦杂志上频繁出现的男星颇有几分相似,但他显得更加机敏聪颖。他头戴医生的专用帽子,黑色的发丝从帽沿处透出,而那藏于秀发之下,一双深邃蓝眼足以令无数少女倾心。这位男子再度凑近我,目光紧紧锁定在我的脸颊上。

“这个人小时候患过丘疹性荨麻疹,脸上因此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疤痕。”根据他的年纪和经历来看,他应该是一名实习医生。我默默祈祷,希望他能感知到我内心的呼救,不要把我视作亡者。我依旧存活,你们的每个动作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又有另一个人靠近了我的脸旁。

“亲爱的麦克,那位大名鼎鼎的歌手,来给我们唱首歌吧!”说话的人身穿一件白大褂,头上五颜六色的头发造型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辍学的高中生。我不清楚他为何要加入这场闹剧,但我认出了他,他就是拉斯蒂。旁边的女医生冷静地提醒道:“拉斯蒂,别开他的玩笑了,去忙你的吧。”于是,拉斯蒂便没再说什么。

女医生随即转向那位英俊的迈克,询问道:“迈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英俊的迈克回答道:“我们在高尔夫球场旁的公路边发现了他,当时他躺在灌木丛里。是我、拉斯蒂还有一个医生一起发现他的。拉斯蒂认为他长得像麦克·伯顿,于是我们就把他带了回来。”真是古怪的逻辑,照这样看来,如果我不像麦克·伯顿,他们可能就不会理会我了。 此时,我又听到了高尔夫球的声音,但这一次它异常尖锐,刺激着我的耳膜。如果不是这个声响,我也不至于会不明就里地躺在这里。迈克曾提到,首先发现我的是一个正在进行高尔夫双打的医生。而刚才那份三页文件的第一页上,就有这位医生的签名。

紧接着,我听到了翻页的声音。女医生和迈克目光落在文件上的名字——克里斯蒂·詹宁斯。拉斯蒂却似乎毫不在意,他依旧带着那副可恶的笑容盯着我,我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每个气息中都夹杂着洋葱的味道,以及昨晚的剩饭味。他的目光让我觉得他可能在酝酿什么坏主意,或者是打算对我实施人工呼吸来唤醒我。如果真的会这样,那我宁愿祈求别让他和他满嘴的洋葱气靠近我,还是让我安息吧!

幸运的是,我的想象并没有成为现实。拉斯蒂双手紧紧抓住我的颧骨,一边摇晃着我的脑袋,一边大声叫喊:“他还活着,我的麦克·伯顿,快醒来给我们唱几首歌!”

我的脑袋被他摇得疼痛无比,他又开始按压我的颧骨,让我痛苦不堪。我真希望能抬起头来咬他一口。

“别再胡闹了,拉斯蒂!”女医生严厉地喝道。然而,拉斯蒂仿佛没听到一般,竟然又大声唱起歌来,一边唱还一边用手指戳我的脸颊。女医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抓住拉斯蒂的衣领,像拖拽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将他从我身边拉开。

女医生气愤至极,大吼道:“拉斯蒂,你赶紧放手!这种高中生的恶作剧不要在我面前上演,快放开他!不然我就要向上级汇报了。”

这位女医生似乎是他们的上司,拉斯蒂见她真的动怒了,只得罢手。英俊的迈克此时插话道:“我们大家都冷静一下,和气生财嘛!”他说话时显得有些慌张,似乎希望这两个争吵的人能立刻从他眼前消失。

“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发火?”拉斯蒂不悦地对女医生抱怨。女医生怒气冲冲地回应:“你这个混账,又犯病了是吧!迈克,把他带出去!”

“不用你赶,我自己也想出去找点新鲜空气。”拉斯蒂回敬道。

“拉斯蒂,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到门口的登记簿上签个名。”迈克提醒道。

他们的对话就像电影中的对白一样。拉斯蒂气呼呼地走了,临走时他猛地关上了门,导致房间里的玻璃震动个不停。

玻璃窗的声音终于平息了,四周寂静无声。忽然,我的腿部传来一阵刺痛感,仿佛有物猛地扎入,起初只是一种轻微的麻木,但很快便演变成剧烈的疼痛,位置在我左腿袜子和裤管之间的裸露皮肤上。我不由得猜想,这股痛楚可能是被某种蛇所咬造成的。

我仿佛被裹在身下的尸袋里,痛楚已退居次席,重要的是我仍然存息。可悲哀的是,无人知晓我尚存于世。那位在高尔夫球场的灌木间发现我的医生宣告了我的死亡,拉斯蒂也断言我已命丧黄泉,迈克亦然认定我早已离世。唯有这位尚未亲眼目睹我的女医生未曾说我死去。或许不久后,她就会惊异地发现在她面前的人尚有气息,体温依旧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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